2015年09月09日14:07 來源:《勞動報》 作者:趙思宇,王衛朋 點擊: 次
曾經,詩歌是人們情感最真摯的寄托和最熱烈的表達。如今,詩歌和詩人身上的娛樂元素成了最流行的消遣。如果余秀華沒有腦癱的噱頭,可能詩集也不會大賣。似乎,詩歌只有加上“腦癱體”、“農民體”、“烏青體”、“梨花體”、“羊羔體”、“食物體”等等標簽,才能博得眾人的短暫注視。
當喧嘩退去后,詩人,詩歌又要走向哪里?在日前舉行的上海女詩人作品講談會上,本報記者對三位上海具有代表性的女詩人———徐芳、楊繡麗、孫思進行了專訪。
雜七雜八的元素被記住了詩歌本身被忽略了
自2015年初在網上爆紅,詩人余秀華不僅詩集大賣,而且各種活動邀約、媒體報道不斷。一面是媒體的不斷放大,一面是越來越多的優秀詩人被埋沒,公眾對詩歌的關注,似乎總被刻意制造的話題牽著鼻子走。
前不久,上海作協特意為女詩人組織了一場創作研討會,定名為“她們為詩意綻放”。市作協黨組書記汪瀾向記者表示,套用網絡俗語,舉辦這樣的活動,主要也是想“求關注”。 “上海作家共同的特點,不張揚,不善于炒作,甘于寂寞,甘于孤獨。大家有段時間,也有焦慮,甚至一度懷疑,上海還有沒有詩人。”汪瀾說:“我們舉辦這樣的活動,也是想讓公眾看到上海有詩,而且有好詩,而且還有優秀的詩人。”
汪瀾所講的情況,在上海女詩人徐芳身上體現得較為明顯。徐芳1981年發表第一首詩,寫詩30余年,是國內校園詩歌和城市詩歌的重要代表人物,但論及知名度,徐芳更多的,只是圈內飄香,在公眾當中的知名度一般。
徐芳表示,余秀華的成功路徑,無非是將腦癱和底層身份與詩歌捆綁,借助了網絡傳播的特效。“可惜的是,詩歌外的元素被記住了,而詩歌本身卻被忽略了。”
在徐芳看來。這種成功方式是可以被分析和重造的,“如今太多詩人借助了病痛、苦難、甚至是自殺元素進行宣傳。如果通過余秀華類似的事件能帶動大家對詩歌的關注、提升詩歌影響力未嘗不是好事。但這種炒作通常以半年為限,之后就悄無聲息了,目前看來這卻是詩歌的一種悲哀”。
寫詩30多年只印了幾本沒有“引爆點”不會紅
“一定要楔入到某個點才能關注詩歌嗎?”對于網絡或手機時代的詩歌創作,70后上海女詩人楊繡麗同樣覺得很不正常,“上次一個講談會上,幾位女詩人也是寫詩二三十年了,寫作風格已經很成熟了。但因為身上沒有特征、沒有任何特殊的情況,就沒有人會為你推廣,整個中國詩壇因此被埋沒的好作品太多了”。
楊繡麗感慨,不久前曾給一位80后小姑娘的詩歌寫序,因為小姑娘先后撿過垃圾、做過保安、民辦教師等,憑借其打工詩人的身份標簽,吸引了某大媒體特意為她做專題,“以前媒體在宣傳獲得魯迅獎的某位詩人時,首先就抓住‘官員’、‘羊羔體’作為引爆點”。
“沒辦法,個人不具有新聞效應、沒有炒作資本,寫了30多年詩也就印了幾本”,女詩人孫思也說出了自己的心聲。她表示,“新聞就是追求常人所不可及的效應”,余秀華寫詩有她隨心隨性的好處,但生活的真實不等于藝術的真實,生活經歷需要加工提煉后方能體現藝術的美感。
“余秀華寫詩其實不至于引起如此軒然大波,要警惕類似事件帶來的負面效應。可能會有一大批人,追隨她的成功路徑學習她的風格寫詩”,孫思流露出了些許擔憂。
把情緒當靈感浮躁是詩人的大敵
在上海這座生活節奏非常快的大都市,人們匆忙的腳步聲中,詩歌日益被商業、娛樂排擠到邊緣,城市還有沒有詩歌,還有沒有詩人的生存空間?詩歌界、無數詩人對此深感苦惱。 徐芳說,她寫了30多年詩,在圈內獲得的是感動,圈外卻有很多人覺得,這樣寫詩有什么用?“干什么不好呢,非要寫詩,甚至有人覺得我這是一種病態的人生。”
去年,徐芳寫了一部名為《日歷詩》的詩,向時間致敬,寫的都是日常生活,卻迸發熾烈的情感。她認為,寫詩,是一門化學課,是把文字像化學材料一樣進行熔化。
如何使靈感之“思”成為靈動之“詩”,是詩人之所以稱為詩人的精髓。“很多詩人聲稱靈感來了,一天可以寫很多首詩。”孫思笑言:“其實只是情緒而已。靈感是生活的積累、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,想寫就寫那叫情緒而非靈感。”
孫思回想曾經寫詩歌《阿炳與二泉映月》時,初聽到這首曲子就有寫詩的沖動,但覺得自己筆力不夠,一直不敢寫。直到2008年的某一天,她覺得靈感來了,3分鐘把詩完成了,還受到業界諸多好評,“看似是表面上的3分鐘寫完,實際上已經醞釀30多年了,詩必須要到情感的飽和點才能寫好”。
“現在的詩刊里的詩大多輕飄飄的、同一個味道,缺少源自生命深處的思考”。在孫思筆下,修自行車大叔、乞丐等都成為了很好的素材,“底層人的生活也有很多打動人心的故事,希望我們的詩人能多一些對社會的思考和關注,少一些不疼不癢的隨筆、感想、情緒化寫作”。
網絡帶來了詩歌井噴創作難度也在大大增加
那么,到底好詩歌的標準是什么?如何評判一首詩歌的好壞?對于此類問題,似乎永遠難以爭論出準確答案。
徐芳認為,詩歌標準、規則一直都在變化,沒有其他體裁的穩定感。“詩歌評判也如短期里的股票一樣,上上下下每天震動幅度很大,但實際上還是要回歸到價值”。
面對當下詩歌炒作的眾多熱點,徐芳比喻說:“一個小孩子一次拿了100分,然后就捧上天變成狀元了。其實從100分到狀元是很長久的一個歷練過程。好的詩歌和詩人不是幾個人一鬧騰、一折騰就出來的。”
而在孫思看來,刻意逢迎當下某一些人心理的作品,注定無法長久,時間會檢驗出真正美好、有價值的詩歌。“一首詩真正意義上的完成,不只是作者寫完了,還要讀者讀了后受到感染,跟作者同喜同悲”。孫思說自己看待好詩標準是,“言盡而意未盡。詩讀完了,意思卻沒有完。意味深長,經得起揣摩”。
如何讓來自生命的體驗、來自靈魂深處的吶喊和抒情引發讀者的共鳴,則是詩人楊繡麗眼里一首好詩不可或缺的特質,“要從作品整體來判斷一個詩人的水平,無論個人還是媒體,都不能憑借某一兩首詩歌就草率定義一個詩人寫得好還是不好”。
網絡自媒體帶來了詩歌的井噴,詩人徐芳覺得網絡開放了舞臺,對于詩歌的成長是有益的,因為分母大了,可能會出現更多優秀的分子。然而,詩歌創作門檻降低、出口眾多,一些沉渣泛起,也會造成詩壇暫時的混亂。徐芳說:“網絡詩歌創作的盛行,讓60、70后詩人面臨巨大的挑戰、創作難度也大大增加。在這種情況下,我們更有責任寫好詩,努力讓好作品發揮應有的影響力,避免被一些浮躁的寫作淹沒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