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01月22日14:32 來源：澎湃新聞 作者：莫琪 點擊: 次
一等獎得主：不想當作家
1月21日，第十九屆新概念作文大賽的比賽結(jié)果公布，67人獲得一等獎，132人獲得二等獎。
高三在校生程詩童獲得了本屆大賽一等獎，她告訴澎湃新聞自己是第一次參加新概念，覺得寫作比賽不會與應試作文沖突。對于未來，她打算從事金融行業(yè)，寫作會作為長期愛好，不想把寫作發(fā)展成為謀生手段。
19年辦了19屆，這場作文比賽已從偏科生的名校跳板轉(zhuǎn)為青少年寫作的試金石，韓寒、郭敬明、張悅?cè)弧@些新概念名冊上的名字閃閃發(fā)光，照亮了一條課內(nèi)作文到文學創(chuàng)作的甬道。高考挑選學生進入大學，新概念挑選學生成為作家。
“我們想讓那些具有文學天才的孩子有機會走出來，他們可能數(shù)理化和英語成績不夠好，也能進入名牌大學。”這是已故作家趙長天1998年創(chuàng)立新概念作文大賽的初衷。
考生家長：我兒子寫的我看不懂
今年有83202人報名參加了新概念作文大賽。1月20日下午，218位選手從全國各地聚集到上海，在市第二中學參加復賽。
這天上海經(jīng)歷了入冬以來最嚴酷的一股強冷空氣，午后的考場外，十余個家長簇擁在學校門衛(wèi)室邊上躲風，說話哈氣下是一張張凍紅的笑臉。他們的孩子此時正在驗證一種高于普通學生的文學天賦，他們自豪，更重要的是這不是高考，自己的孩子不會輸。
“你那么快就考完啦？”
“還是遲到了？”
幾個阿姨圍住兩個小伙子，問他們怎么沒在考試。
小伙子不好意思地說自己沒進復賽。即便如此，他們還是坐了十幾個小時車，從江西到上海“觀戰(zhàn)”。他告訴澎湃新聞記者，自己是應屆高三生，雖然今年沒機會進考場，但他明年會報名C組（中學生以外的30歲以下的青年人），即便入圍的幾率更低。
本屆新概念比賽83202位報名者中能進入復賽的只有0.26%，而這218名復賽選手中6/7是未成年人，且上海本地人僅有7人，這注定大量參賽選手是帶著家庭成員來觀戰(zhàn)的。
“考場里會不會有空調(diào)呀？我女兒要凍死了。”
“我兒子今年高三，他們班主任不讓他來考這個。”
“考這個加分的呀，我兒子大三了，現(xiàn)在后悔死了，早知道高中就來考了。”
“我沒來過上海，借小孩的光順便來玩玩。”
“希望孩子當作家嗎？”澎湃新聞記者問幾位家長。
“那當然希望的。”帶著貴州、河南、浙江等地的口音統(tǒng)一回答道。
“那你們平時看孩子寫的文章嗎？喜歡嗎？”
幾位家長誰都不說話了，笑著笑著，終于有一位來自河南的阿姨開口：“我兒子喜歡寫小說，但我看不懂。”
這些天才少年的母親們接著向澎湃新聞記者打聽“考這試到底能不能加分”，還有的關心“孩子學理還能不能找編輯的工作”…… 到最后無論答案如何，“孩子喜歡就好”是她們的慰藉。
紙質(zhì)雜志的萎縮會影響新概念大賽嗎？
又一屆比賽結(jié)束，后新概念時代，誰會成為作家，誰會轉(zhuǎn)身回家，有時候選擇也許與能力無關。
在1月20日下午的考場外，隨著考試時間的推移漸漸聚起一群青少年。只要有選手交卷推開校門，他們就立即上前熱情招呼，并索要簽名。這是群以參加新概念為契機認識、組織活動的文學青少年，他們中最小的還是00后，最大的是一個叫劉文嬌的姑娘，但也才24歲。
劉文嬌告訴澎湃新聞記者，自己連續(xù)參加過13、14兩屆新概念，都得了一等獎，因為唯恐下次得不到一等獎就不再參考“刷成績”了。現(xiàn)在她是“新概念作文大賽貼吧”的吧主，曾帶過幾次隊參加新概念比賽，也為一家北京的出版社做策劃編輯。她說如果不是新概念比賽確定了自己在寫作方面的能力，她是沒有底氣高中輟學闖世界的，也不會交到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，繼而過上現(xiàn)在的生活。
據(jù)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現(xiàn)在的80、90后作家中有過半曾參加過新概念比賽，在新概念最火的時候，只要獲獎幾乎就成了半個作家，甚至還會有迫不及待的編輯在考場門口直接向選手約稿。但近年來隨著紙質(zhì)雜志市場的萎縮，新概念所依托的平臺《萌芽》對新一代來說也不再熟悉，甚至連年年蹲守考場的劉文嬌都表示幾年沒見考場外有媒體了。
“我們現(xiàn)在人越來越少了，去年還有個30歲左右的姐姐會來，今年就不見了，恐怕早晚會散吧。”那種即便沒比賽也要湊熱鬧的狂歡已然降溫，劉文嬌擔心外圍人群的離散會使核心參賽群疏松，“只好希望新概念能多給獲獎者們一些發(fā)表的渠道，至少能不斷刺激他們創(chuàng)作，把寫作者留住。”
評委：寫作要有個性
一個針對青少年的作文比賽，為什么叫新概念？什么叫新概念呢？
《萌芽》雜志社社長孫甘露回憶19年前趙長天發(fā)起新概念文學大賽的愿景，就是希望區(qū)別于傳統(tǒng)的、較為呆板的學校作文教育，讓學生有機會能寫一切自己想寫的，表達新思維、新表達和真體驗。
但事實上應試教育的要求對青少年寫作者來說可謂無形的手，作家金宇澄今年是第一次參加閱卷，了解他的人知道，金宇澄不僅僅是創(chuàng)作者，同時也是編輯，當他用編輯視角在卷子里搜尋時，他竟然有些失望。“我看到的作文都比較同質(zhì)化，缺少個性，仿佛有模式一樣，談家鄉(xiāng)、談生活、談個人。我認為青少年如果要學會寫作，首先要打開自己，寫自己想寫的。其次要觀察當下市場上的作品，要寫有區(qū)別的內(nèi)容，編輯最注重的就是辨識度。”
1998年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啟動時，是由北京大學、復旦大學、華東師范大學、南京大學、南開大學、山東大學、廈門大學等七所重點大學聯(lián)合《萌芽》雜志共同主辦的，當年劉嘉駿等七位選手分別被北京大學、南開大學、南京大學、華東師范大學免試錄取，但當年最引人關注的選手并未進入名校，那就是韓寒。
究竟是新概念成就了韓寒這樣的作家，還是說新概念只是韓寒的一項作家資格證明？
連續(xù)做了新概念十四五屆評委的陳村表示這很難假設，“一個人的成功需要機會和恰當?shù)臅r機。具體在韓寒身上，他也許會失去代言反叛學生的機會，由他人來充當，但他可以開好賽車。”
在19年的新概念比賽中，韓寒和郭敬明都只有一個，更多人甚至都沒有進入復賽，但這場文字的比賽仍不失為一種青春記憶。但19年過去了，當時的競賽少年有的也許成了作家，有的也許當了導演，有的也許當了老板，有的也許開始靈修，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人都老大不小了。人都不新了，新概念還新嗎？
孫甘露強調(diào)，時代會改變形式但不會改變內(nèi)容，新概念近年來邀請到了張悅?cè)弧⒅芗螌幍?0后作家當評委，提供更新的審讀視角，有趣的是這兩位都曾在新概念比賽中獲獎，從新概念走出又回到新概念去發(fā)現(xiàn)更新的概念。
對于這次沒有進入復賽的選手，孫甘露說：“我最初給《萌芽》投稿是被退稿的，方方最初給《長江文藝》投稿時也是被退稿的，所以年輕的作者們，你沒有被選上或者被退稿了，可能意味著你以后要接管這個雜志社了。”